教学为何建造？#
李海清*
基金项目：“教育部博士点基金项目（新教师基金）”：《材料策略：中国当代建筑设计价值反思与方法
重构》（课题号200802861048）；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基于复杂系统的建筑空间程序生成及
数控建造（批准号51078070）
作者简介：李海清，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博士. E-mail: jianzhu_shi@sina.com
（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南京 210096）
5 摘要：建筑设计基本技能与问题意识的养成都离不开身体力行的操作以及更宽泛意义上的生
产实践。“务实的建构”是当下中国建筑文化最为欠缺的品质。文章从建造教学的目的、属
性和必要性等方面展开探讨，并对国内建造教学的开展状况和前景做出概略性分析与判断。
关键词：建造；教学；实验；问题意识
中图分类号：T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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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We Teach Build Course for Architectural Design?
LI Haiqing
(Southeast University School of Architecture, NanJing 210096)
Abstract: The basic skills of architectural design and awareness of problem are inseparable from
15 personal operations and production practice. The significance of tradition of building construction
lies in exploring of "practical construction ", which is probably the most scarce character of
architectural culture in China nowadays. The paper discuss the purpose, properties, and the
necessity of build teaching, therefore the analysis and broad judgments about the situation and
prospect of domestic build teaching.
20 Keywords: Build; Teaching; Experiment; Awareness of problem
建筑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有两种趋势呈现出胶着状态：一方面是激进的跨界者试图搅浑
水而漫无边际的扩展，另一方面则是保守的捍卫者竭力坚持学科自治而回归本体的还原，再
加上媒体时代的传播手段甚至成为目的本身，“吵闹之声震耳欲聋，群众也就听而不闻了”。
25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杂乱无序——用“测不准原理”来描述都不显得过分。 在此大背景之下
讨论“建造教学”，难免要被打上“还原”、“回归”的标签而成为保守主义者：一张僵化
的面孔和一声无奈的叹息。而作为一种思维方式，回顾历史则可能使人清醒：建筑所发生的
每一次大的时代性转变，何曾与建造方式和生产机制脱离干系？建筑与视觉艺术虽共享“造
型”的旨趣，但建筑的“造型”要依靠建造技术手段来达成，是以物质性的建筑材料为载体
30 的像，而非景像。让学生认识到这一点，恐怕是所有的建造教学实验共同的、基本的初衷。
1 何为建造教学？
1.1 建造教学的目的
建造教学的目的是通过建造(Building)学习建筑设计，这既不同于通过画图(Drawing)学
建筑设计，也不同于通过制作(Making)学建筑设计，更不同于通过施工(Constructing)学建筑
35 设计。这里存在两个层面的讨论。
首先，建造教学之首要目的是学习建筑设计本身而不是其他。换言之，建造教学是一种
特殊的建筑设计教学模式，而不一定是具有制度化“教学大纲”的自成一体的课程。建造的
工作对象和成果是建筑物体，其工作目标主要是对于设计进行实验研究；画图的工作对象和
成果是建筑设计图，其工作目标主要是以制图为媒介的设计表达；制作的工作对象和成果是
 40 建筑模型，其工作目标主要是对于设计进行不同程度的趋近真实的模拟和试验研究，乃至于
诱导设计思维。可见建造与制作在工作目标上有相近之处，但并不完全相同，前者重“实”，
后者重“试”。而施工的工作对象和成果虽然与建造一样，也是建筑物体，但二者的工作目
标明显不同：建造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设计是否达到预期效能，而施工则是希望获得在工地上
的、关于实施过程的体验，从而对自己的设计有启发和参考价值，对于实施的建筑是否一定
45 是自己的设计并不在意。就此而言，它与所谓工地实习目的相近。可以推断，在建筑设计教
学模式和方法上，建造与制作的工作目标相近，工作对象和成果存在差异；建造与施工的工
作对象和成果相同，而工作目标存在差异；建造与画图，则无论在工作对象、成果还是目标
上均无显著共同点。
其次，建造、画图、制作与施工看似仅仅是建筑设计教学中的训练与研究手段之不同，
50 其实不然。这涉及到建造教学的三组要件：建造、教学与实验。
1.2 建造
建造教学作为一种建筑设计教学模式，是由学生自己完成建筑物体的设计与施工过程。
其得以成立的首要满足条件是真实的建筑材料和真实的建筑尺度（建造比例为1:1），仅此
一点，就足以将它与画图、制作区分开来①。虽说画图和制作也使用工具、面对材料，也能
55 提供身体、物体与操作同时在场的训练机会，但用于绘图的工具/材料、制作模型的工具/材
料与真实的建筑施工工具/建筑材料之间明显存在差异，而万有引力（重力）作用则是首当
其冲的影响因素。画在纸上的建筑的重量几乎就是纸的重量，重力对于绘图工具、材料的作
用效果几乎无法导向对于真实的建筑物体作用效果的思考；实体模型虽不是借助电脑的虚拟
世界里的电子文件的三维模型，而是真实的三维，其制作工具、材料在重力作用下的状态与
60 真实的施工工具和建筑物体在重力作用下的状态有所接近，但因为比例缩小，人无法进入，
因而设计者难以对活荷载作用效果进行真实体验（如行走在木结构建筑楼板上能轻易感受到
弯剪作用引起的材料形变），还需要进行联想与想象，在方法上仍属于试图趋近于真实状态
的模拟。如此而言，似乎建筑施工就是最好的建筑设计训练方法。但实际上，建造教学的“建
造”是
65 设计成果D=F(材料M/结构S2/构造C1+功能F1/空间S3+基地S1/场所G+施工C2)
其中F 是设计思维及其主体，建筑施工只是C2。很明显，建造教学中的脑力劳动与体
力劳动是由同一主体完成，这就去除了仅仅参与建筑施工所带来的割裂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
相互关系的问题——设计者亲身自建，是对于自己设计成果的脑力劳动质量进行直接检验、
直接反思和直接改进的最好机会，无需假他人之手、脑。相比之下，常规的设计教学模式则
70 是：
设计成果D=F(功能F1/空间S3+基地S1/场所G+材料M/结构S2/构造C1)
建筑施工因素即C2 缺席，甚至在低年级时连材料M、结构S2、构造C1 等因素也忽略
不计。其实质是将建筑活动的物质性因素及其控制方式即体力劳动影响排斥在考虑范围之
外，而代价人所共知，在实践中让工人自己去解决技术问题的结果是：建筑师往往不敢认自
75 己的“孩子”——这还是我的设计吗？
1.3 教学
建造教学是有着具体教学思想、目标、内容、组织和方法的基于师生互动的一种教学行
为，自然也就在某种体制下运行。这就决定了建造教学必然不以营利为目的，且必须与具体
 学校、院系的教学体系和管理制度相适应。在当下的高等教育管理和评价体制中，这是非常
80 重要的限定，处置不当则会有无穷烦恼。比如教学用建筑材料的购置和经费赞助必须进行全
程系统的策划，建造教学实验场地的选定必须得到有关部门的许可，学生参加建筑施工的劳
动防护和人身安全监护等等。
1.4 实验
建造教学作为一种科学经验方法，融入观察与体验、分析与判断，是定性实验、定量实
85 验和模拟试验的综合，具有很强的实证性[1]，是真正意义上允许“试错”的。
首先，因为采用真实材料与真实比例，其建造成果具有极强的真实性，对建筑物体的物
理环境性能、心理环境性能、使用维护性能等都具有足够的采样、实测、统计、分析与检验
价值。还有什么能比做出样品来更能让人真切地获得体验乃至于信服呢？当然，成功的样品
一旦有了买主也就成为成功的产品，这正是少数建造教学项目已经实现或正在孜孜以求的目
90 标②，这一成功的最精妙处在于彻底解决了教学经费问题——自足与自持。
其次，并非每一个建造教学项目都有把握完成预期的教学程序，可能出现“意料之外而
情理之中”的情况。比如因谈判未达成协议，赞助商不到位，某建造教学项目只好停驻在纸
面设计阶段。至少这一点就让学生亲眼目睹了建筑活动过程中经济性因素的重要作用。当然，
限制赞助经费总额、超出部分由学生自付则更能促使学生认识到物质性因素与造价之间的必
95 然关联。
总体而言，建造教学是让学生参加以建造实施为主题内容的、对于建筑活动全过程进行
高仿真模拟的一种建筑设计教学行为和建筑设计教学模式，其教学目标在于让学生重新认识
建筑设计的本质，并开掘创新能力。它具有主体整合的思想特征，虽然其核心目标是在主体
分立、社会分工的前提下，建筑师期望在博弈中占据主动。
100 2 作为教学行为的建造为何必要？
在建筑活动过程中，从事建造行为的体力劳动者虽然在某种程度和程序上受到从事设计
行为的脑力劳动者的支配，但从事脑力劳动的主体如果没有亲身经验过体力劳动的过程，则
很难发现可以对脑力劳动者的思辨行为产生实质性影响的物质性因素的具体改变，其思辨行
为将逐步演变成为抽象意义上的形而上学，难以让体力劳动者理解进而实施。建筑学的核心
105 内容是与建造行为相关的物质性因素和非物质性因素之间的互动关系，前者主要由体力劳动
者操控，而后者主要由脑力劳动者操控，二者间的互动关系是一种博弈，是任何一方都无法
完全独立操控的。“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建筑师作为脑力劳动者之一方，欲在此博弈中
占据主动，则必须对体力劳动者所从事的工作有透彻的了解，而直接参与、亲身体验无疑是
达成透彻了解的最有效方法。然而，在宏观的文化背景、中观的职业状况以及微观的教育环
110 境方面，只要稍加细微观察分析，就会发现诸多趋向与之相背离。
2.1 宏观上的文化背景：道器之分与儒匠之别
建筑的历史是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不断分化、远离的历史，甚至是在脑力劳动与体力劳
动各自的内部进行再分化的历史。在欧洲，专事脑力劳动的建筑师与专事体力劳动的工匠相
互分离甚至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期。而中国的情况要复杂些，在20 世纪初叶之前，建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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